更新时间:2020-01-09

婚姻故事:即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婚姻故事》的主旨是什么？影片的“过于真实”，大概是因为不会有人给现实中婚姻故事写上标题，就是那些点滴构成了婚姻本身。
当一段关系破裂的时候，人们总是倾向于找过错方，也许会集合一众朋友帮你分析，到底是谁、因为什么事，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可影片的开头，却是一大段“表白”，细数对方的优点。做这件事情看上去无异于让分离变得更困难，但如果将时间线拉长来看，记住自己当初为什么爱上对方，你才不会在回想起这一段感情时怨怼自己，觉得自己“浪费了生命”。
影片不想要指责任何一方，不带批判眼光地去展示婚姻中的两个人Charlie和Nicole，展示婚姻关系本身，因此也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纠结、无奈、推拉。
01
的确没有完美的人
只是有一些人出现的时候
你不需要提醒自己“没有完美的人”

Nicole在讲述他们相识之处的故事的时候，面带温暖而羞涩的笑容，她原本已经订婚，不断地劝自己“没有人是完美的”，她想让自己接受平淡的生活，可是却觉得内心的某个部分死去了。但Charlie的出现让她觉得“我的内心没有死去，只是暂时昏迷了”。她仿佛看见了光，Charlie就是那束光，拯救了她。
可正是如此，Nicole说“一开始问题就已经出现了”，她一见钟情的背后是劈腿，她根本没有解决自己身上的困惑，就稀里糊涂地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这也是为什么Charlie会说“你利用了我，你利用我逃出了洛杉矶，现在却用这个理由怪我”。
选择一个人，就是同时选择他的优点和缺点。
世界上的确没有完美的人，只是有一些人出现的时候，会让你不需要提醒自己“没有完美的人”，至少最开始的时候不需要。

Nicole懂得倾听、对人友善、替他人着想，但她并不自信，过于在意他人的想法，即使快要离婚，她仍然尝试用Charlie的眼光去看自己即将演出的试播集然后自我批判，同时她也会采用受害者姿态获取自己想要的。
Charlie自信、果断、才华横溢，他补足了Nicole做不到的部分，但Charlie身上的控制欲过强、爱指责、固执等等缺点，也是令二人无法继续相处的关键原因。他的生活写满了“按我想的来”，即使是儿子的万圣节服装也不例外。
你可以说两个人互补，也可以说他们完全不是一类人，但有趣的是，两人对彼此的描述中都有“他/她好胜心很强”。对于伴侣到底是要和自己互补还是相似，每个人的偏好都不尽相同。不过，如果抱持的是“另一半让人生完整”的想法，就很容易被拥有自己身上不具备的特质的人所吸引。
02
TA那样对你，是因为你允许了TA那样对你

影片尽量想要做的公平客观，不偏不倚，想要展示一段“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的婚姻关系：Nicole一直被忽视被压抑，她愤懑的眼泪、她无尽的宽容和温柔；Charlie在离婚官司中的手忙脚乱、措手不及，面对亲子评价员的无助，两人都有各自的脆弱点可以赢得观众的怜爱。
如果从自我叙事的角度来讲，影片中Nicole的自我袒露更多，在律师面前的两段长独白，不免让人站到Nicole的视角去看问题。相比之下，Charlie几乎没有正面谈论过他对于Nicole、对于这段婚姻的看法，唯一的一次是在吵架的时候，却让他显得更加暴躁自私、没有同理心，浑身是刺。

但若不谈直接叙述，单从行为来看，Charlie的控制欲表现得简单粗暴，常常直接无视Nicole的想法、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最过分的事情是，明明有机会去洛杉矶工作一年，可以同时满足Nicole的愿望和工作需求，他却拒绝了，但是去挪威一年就可以。只有自己的想法是重要的决定，Nicole的想法就是随便说说。

相比之下，Nicole的控制欲相当隐晦，她选择将“刺”对准自己来要求对方，Nicole的妈妈曾说“Nicole很擅长让别人替她做事情”。比如她想要去洛杉矶、想要执导戏剧的想法被Charlie忽视，她却没有针对忽视本身直接向Charlie抗议，而选择她向周围人不经意间流露，比如跟制作人说“Charlie总是说下一部让我执导，可却总是不兑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指责？然而Charlie没有听到这些“指责”，Nicole以为自己只是在暗自委屈，实际上是自顾自将“牺牲感”抛给了Charlie。这也是为什么Charlie会说，“你需要发言权，但是你又不想有发言权，你只是想抱怨你没有发言权！”
无论双方是不是故意的，无论有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可能由一方决定，而是由二人共同创造的。他那样对你，是你因为你允许了他那样对你。

03
事出必有“你事后编出来的”因

那十分钟的吵架名场面，每一句话都可以拿出来分析，亲密关系中的妥协、博弈、牺牲、憎恶、失控，都暴露无遗。

站在Charlie的角度，他为了不失去Nicole，并不想过早进入了婚姻的他选择了结婚，他认为自己放弃了青春年华里的太多东西，婚后的Nicole演技不断退步，却把“变得渺小”这件事完全推到丈夫身上，比起寻找自我，她过于专注在“反抗Charlie”身上。

站在Nicole的角度，她从“想要结婚”开始就已经输了，爱的更多、需求感更多的一方总是焦虑缠身，她为Charlie放弃了从小长大的洛杉矶，只身一人搬去纽约，对方却视作理所应当。她何曾不想发声，却被以自我为中心的Charlie一次次的忽略。

影片的争吵中最写实的是，除了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想法，两个人都夹杂着强烈情感色彩，对彼此进行人身攻击：
“你就跟你妈一个德行！”
“一想到要跟你缠绵，我就恨不得生剥了自己的皮！”
“每天早上起来我都希望你被车撞死！”
残忍的话一句句脱口而出，可情绪爆发到极点之后，两人又泪流满面，懊悔不已，抱头痛哭。此时此刻观众大概既觉得双方都太过分，可是自己曾对最亲近的人说狠话的场景也一同浮上脑海，流下的泪水是为Charlie和Nicole，也为自己。
关于这一段争吵，每个人都有自己印象最深刻的话，可无论哪一句话，都不能代表事情的真相，而只是代表你在亲密关系中最在意的那一点。事情发生的原因总是在事后才能“编”出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是能由单一原因造成，也不是对夫妻二人“各打五十大板”那么容易，所有的事情交织纠缠在一起，就像扯不开的线团。有一天你意识到婚姻不能简单的用“对错”去判断，甚至也不是合适与否的问题，有时候你会想，处在婚约关系中的人未必也没有这些问题，他们会不会只是两个拥有一纸婚约的孤独患者？
04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人如果意识到自己对于伴侣的了解有多么少，大概会吓一跳。有时候我们把幻想加在对方身上，然后抱怨为什么对方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有时候我们对彼此的话充耳不闻；有时我们自以为了解对方所以懒得沟通；有时候我们以为忍耐就是包容，并在忍无可忍之时爆发。这样的情况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大家反而会习以为常，更加麻木。一直到大厦将倾，我们才会惊呼原来对彼此一无所知。
可是，可是即使到了无处可去、无法可解的时候，过去的爱和温情也不可能一笔勾销，他们依旧是彼此曾经最亲近的人。Nicole还是会为Charlie剪头发、系鞋带；Charlie站在酒吧里感慨地唱着《Being Alive》，“but alone is alone,not alive”。一年后的万圣节Charlie终于要来LA执导新戏，Nicole获得了艾美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故事已经结束了。

我们还前进着，只是不再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