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6-08

火口的两人:我们一起游荡在夜的黑暗中，然后被烈火吞噬

[原载于个人公众号“第三域”，欢迎关注]
看完《火口的两人》，悠悠的片尾音乐声似乎还在耳畔，听不懂日语，字幕里不断重复的一句歌词是“真舒服啊”，配着静止的富士山喷火画面，有点儿好笑，可回过神来又有点荒凉。
也许是出于对旧情的眷恋，也许是出自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的无望，直子在未婚夫出差未归时和前男友贤治缱绻了五日。表面上是这样一个俗套的故事，类似的主题也不是没有过，但在我看来，《火》不是拷问一夫一妻制，也不是歌颂美好的爱情，它淡淡地展开故事，把禁忌、性、爱和死亡这几个主题抛了出来，也不给答案，就连主人公命运的走向，也没交代，一切未知，就如人生之无常。
电影里没有第三个有名有姓的角色，情节始终围绕着两个人展开，这样纯粹的爱情电影不多见，伊桑·霍克主演的“爱在三部曲”一直被影迷津津乐道，也有人说《火口的两人》是“爱在三部曲”的亚洲版。当然，虽然都撇除了错综复杂的剧情和添加戏剧张力的配角，也都有很多两人在一起说话的镜头，但《火》还是很不一样的，它更加凸显了性，除了聊天，就是吃饭和做爱，整体氛围还有点丧，甚至常常带着终结和死亡的意味。
在两人的交谈中，贤治和直子的过去被一一交代，两人是表兄妹，多年前，因为逃避禁忌之爱带来的羞耻，贤治离开直子，走入自己也不看好的婚姻。多年后，他离婚，失业，独自在河边钓鱼时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得知直子即将结婚的消息，故事从这里开始。
禁忌与死亡
火山是电影中常常出现的意象，也是两人关系的隐喻，象征着欲望、激情的流动过程。即便在休眠期，火山内部也蕴藏着翻滚炽热的能量，火山爆发是积攒已久的能量喷薄而出，是一股强大的毁灭力量。贤治和直子分开多年，但是重逢后马上失去了理智，彼此的身体和内心都对对方燃起了强烈的渴望，恰如火山的再次爆发。
尽管日本是允许表亲结婚的，但表兄妹之间的爱恋依然有违伦常，导致他们在青春时期的爱欲只能秘密进行，贤治说他在第一次和直子在一起那天就知道他们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不过从两人的感受层面，禁忌反而加剧了两人关系的紧密，他们只有对方，指向分离的爱情反而让热情死不了，欲望像岩浆一样滚烫，不至于在鸡毛蒜皮中磨损得一干二净。
直子说他们曾在火山口殉过情，还有照片为证。曾经因为不伦之恋而痛苦的贤治劈腿了其他女生，还求了婚，但是他内心却想死，于是两人抱着躺在一张俯拍富士山火山口的巨幅画前，拍下了“殉情”的照片，结束了这段关系。
多年后两个人静静欣赏富士山火山口的画面，摄像机是俯拍的，深深的黑黑的圆洞口出现在镜头中间，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这个洞有多深，会通向哪里，你根本无从知晓，恰如人性的幽深，两人在“理智”了多年之后怎么就又旧情复燃了呢。
“我听从身体的意愿”
随着剧情的推进，五日之约在亡灵节的夜晚画上句号，忧伤的氛围如一层看不见的薄雾，笼罩在两个人身上。直子感慨：人生真的好难啊。在这五天里，他们尽情做爱，也彼此敞开心扉，聊现在的自己、过去的自己，聊婚姻，聊灾难。
从社会一般性眼光来看，他们的人生都很不如意，贤治离婚失业多年，浑浑噩噩地打发着日子，直子也没有稳定工作，她结婚的目的是为了生孩子，对未婚夫并无多少爱意。这样的前提设定，让性成了一个出口，生命不再是死水微澜，反倒有了一泻而下的快意。
性本身是复杂的，不仅仅是爱的表达，也是对虚无的抵抗。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是非常自然舒适的，彼此坦诚得像对待另一个自己一样。这样的接触和体验，才让故事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
直子未婚夫是抗险救灾的自卫队成员，因为临时有任务而推迟了婚礼。这个任务被直子偷窥到，竟然是富士山要爆发的消息。灾难降临前，看似风平浪静，直子在海边告诉贤治她决定不结婚了，贤治说：“我无法把握下一秒，我只想做很多很多的爱，我听从身体的意愿。”
灾难面前，他们选择从心所欲，你说不清这是珍惜还是放逐，倒是应了中国那句老话——“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富士山有没有喷发，电影没有交代，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两人已经决定一起游荡在夜的黑暗中，哪怕总有一天被烈火吞噬。灾难，哪怕是一个灾难的预警，也足以唤起人的死亡焦虑，劳生有限，世路无穷，你是听从谁的意愿，渡过怎样的一生？